《秒表》样章

目录

前言

第一章     秒表

第二章     319案

第三章     私人会所劫案

第四章     阿斯塔纳的演出

第五章     逝者的独唱音乐会

第六章     和总统们的密谈

第七章     我不是邱小姐

第八章     伏尔加河畔的雅罗斯拉夫尔

第一章  秒表

夜色沉沉，透过飞机的舷窗向下望去，泉州的夜晚“灯火万家城四畔，星河一道水中央。”

飞机开始下降高度了，邱添把头从舷窗前移开，又重新靠到了夏晓宇的肩上，轻轻地闭上了双眼。

虽然幸福和喜悦是从不迟到的，但南方的小年却总是比北方的晚到一天。刚刚过完北方的小年，邱添和夏晓宇又在南方的小年这天一起乘飞机到泉州，和正在泉州过冬休养的妈妈短暂相聚，小住到腊月二十七。

休探亲假的李常春两天前就已经到了，他和邱清丽一起过春节，初七才会返回二局培训中心。

虽然是到泉州探亲，但邱添还要顺路出趟差。腊月二十八夏晓宇自己先回北渡了，邱添要去广州和二局华南处的项温玉处长以及政委张正新见面，届时邱添会带给华南处一项秘密任务。

见到邱添，项温玉处长还是有些掩饰不住内心的惊讶。郝局长倒是提前和项处长打过招呼了，要去广州的邱副局长比较年轻，但项处长显然对“比较”两个字理解得不够透彻。总参二局是战区级单位，副职至少应该是中将军衔，他完全没想到邱副局长竟是如此的年轻，30岁的中将他还没有遇到过，甚至没有听说过。邱添穿的便装，项处长也没办法通过勋表大致了解邱添的履历，二人又是初次见面，当面打听这位新领导的背景多少显得有些不太稳重，好奇也只好暂时留在心里了。

简单寒暄之后，邱添便直接切入了正题。

二局在美国的情报人员传回重要的信息，美国国防部已经掌握了火箭军在广东和广西两省部署的全部详细资料，美国获得的情报甚至已经细致到了连级单位的驻地和干部名单，提供情报的人是五角大楼在中国军方的卧底，目前只知道这名卧底的代号是“秒表”，但并不掌握“秒表”的任何其他信息，甚至连性别都不知道。

华南处的任务是排查南部战区相关人员，确定南部战区任职人员中的嫌疑人。二局会同时对更高层级的人员进行排查甄别，争取尽快找到“秒表”。

布置完任务，华南处汇报了他们手上刚刚接到的一个案子，向邱添征求处理意见。

上海慈济健康集团专营健康体检和第三方医学检验，旗下在全国40多个大中城市设有体检中心和医学检验中心。

上海慈济的老板贾济慈是国内知名的企业家和公益人士，“慈济”旗下的所有单位在全国范围统一执行一项特殊的公益政策，即每周三和周六晚7点至10点免费为低收入群体体检，每周日为前200名通过网站和手机应用程序预约的当地居民免费体检，全天为公安干警和军人及军属免费服务，这一政策为慈济集团赢得了良好的社会声誉。

两个多月前，广州的一座商务办公楼“秀中大厦”发生窃案，写字楼的物业向警方报案，警方很快破了案，抓到了两名窃贼之一，他供出了自己的同伙，也交代了实施盗窃的过程，其中包括从租用秀中大厦4层的“广州慈济体检和医学检验中心”的一间办公室内盗走了30余万元现金、2台笔记本电脑和一些其他物品，但“慈济”并没有报案，而且警方在案发后就盗窃案走访调查时，慈济对警方称自己并没有被盗。

几天后，这名窃贼的同伙被人打成重伤后扔在了路边，被好心的路人送医时医院报了案。民警询问他，这个盗贼拒不说出自己被打的实情，后来被带回分局审问盗窃案时才被迫一并交代了自己被打的经过。

这名窃贼叫齐亮，和已经被捕的同伙是大学同学，二人都是工科背景，因为好吃懒做而最终选择了他们心目中的人生“捷径”。两个人专门在写字楼行窃，专偷体积小价值高的电子设备倒卖给电子商城的下家，要是行窃过程中再得手些现金，那就是给自己发奖金了。许多受害企业觉得损失不大，又嫌报案麻烦，最终选择了保持沉默或者只是向物业投诉，两个人的盗窃行为也没有引起太大的关注，反倒越干越顺手了。

同伙被抓后，齐亮急忙新租了房子躲了起来。结果警察没找到他，他却被四个不认识的大汉弄到了一个破厂房里，要拿回他从“慈济”偷走的两台笔记本电脑和一块移动硬盘。

一顿暴打之后齐亮就知无不言了，他告诉了对方电子商城接货的下家。不料对方又打了他一顿，在把他扔到路边之前告诉他，他从慈济偷走的现金就算是封口费和医疗费了，如果齐亮嘴不严，或者他们找不到笔记本电脑和硬盘，那30万就要用来买墓地了。

齐亮还是留了一手，他没有把硬盘卖掉，而是藏了起来。他告诉警方，移动硬盘里面有海量的个人信息和对应的“缺氧核酸”记录，他本打算出售个人信息的，那样能赚到的钱比起只卖掉硬盘不知道要多出来几万倍呢。

警方追查发现电子商城的赃物买家已经失踪，按齐亮所说的埋藏地点起获那块移动硬盘后，发现齐亮说的“缺氧核酸”是DNA测序和基因组数据，被测人员数量庞大，个人信息记录详细齐全。而按照“慈济”被核准的营业范围，他们是不能开展DNA测序的，显然慈济涉嫌非法收集个人信息和非法采集、测序中国公民的DNA。因为资料中的人员信息涉及到大批的现役军人及军属，警方把情况通报了部队保卫部门。

“项处长，贾济慈人在哪里？”邱添问道。

“他前两天从美国回来后直接到了广州，之后就回上海了。根据最新情报，他春节期间要回湖北武汉的老家过年，再往后的动态还不清楚，也没有预定任何机票和火车票。”

邱添点点头，对项处长和张政委说道：“我们这样安排吧。第一，请华南处和广州警方协调，毕竟涉及到现役军人和军属，这个案子咱们二局接手了。第二，今天已经是腊月二十八了，暂时不要动‘慈济’。华南处立刻监控贾济慈本人，等到统一行动时再抓捕。第三，我会安排除夕晚上十一点半全国统一行动，突击查封各地‘慈济’的场所，抓捕核心人员。第四，这次统一行动由华南处统筹落实，案件由华南处负责侦办，其他地区的证物和嫌疑人都会移交给华南处，结案后上报局里。第五，华南处是最早知道任务安排的，注意保密。”

项处长迟疑了一下，还是说出了心中的顾虑。“我们要不要先深入调查一下再采取行动。像这种全国行动，慈济又是全国知名企业，我是怕万一…”

“我们本来就是后知后觉，敌人行动在先，我们发觉在后，我们只有行动迅速才能弥补时间上的落后。先把人和物证控制在手里，之后再深入调查也方便。”看到邱添很坚决，项处长虽然心中疑虑尚存，但也没有再坚持。

见邱添只身一人便装来的广州，政委张正新关切地问：“邱副局长，我看您没带警卫员，也没带秘书，又是便装。现在是年底，治安比平时乱些，您看要不要我们华南处安排两个人护送您回去？”

“谢谢政委！我这次是探亲加上出差，特意没有让秘书一起来。是我自己和局里要求的不配警卫员，我已经习惯自己一个人了。眼看就要过年了，也不麻烦咱们华南处的同事送我了。”

“千家笑语漏迟迟，忧患潜从物外知。”

春节期间二局领导值班，除夕值班的是副局长马啸，初一是郝局长，邱添年前已经去看过妈妈了，初二也就不再回娘家了，于是被安排在初二值班。

除夕凌晨一点刚过，郝局长打来电话。

“局长，新年好！给您拜年啦！”

“新年好！新年好！邱添啊，你在哪儿呢？”

“我和夏晓宇刚从婆婆家出来，正在回梧桐街的路上。”

“那正好。你马上到局里来一趟，直接到内保处的3号会议室。我已经让司机连派车去梧桐街接你了，你就别自己开车了。你按三级任务带上武器。”

见人已经到齐了，值班的马啸副局长开始通报情况。贵州某地的一处水库大坝在除夕晚上11点多被人用爆炸物破坏，坝体垮塌导致洪水淹没了下游的8个县和2个市，目前已经导致230多人死亡，大量农田和房屋被淹，附近的驻军已经赶往救援，具体损失仍在统计中。几乎就在爆炸发生的同时，互联网上就出现了大量消息，绝大多数都是在说中国政府用歌舞升平来粉饰太平，根本不顾百姓死活。

公安和武警在现场附近抓到了5个嫌疑人，已经搭乘军机押送二局。事件暂时被定性为恶性恐怖袭击，由二局紧急审讯，查明实施恐怖袭击的人员身份和幕后操控者。

神色凝重的郝局长看了一眼关栋天，见关主任摆了摆手，郝局长便开始分配任务了。“邱添负责突审，先从一、两个嫌犯身上快速打开突破口。欧阳，你们‘三大金刚’根据突审的结果快速拿下其他人。”他又看了看政委：“政委？”

“除夕搞恐怖袭击，同时还搞网络舆论战，居心叵测，性质极其恶劣，已经惊动了中央和军委。我们要快，要坚决，同时注意影响。”政委表了态。

“分头准备吧，人押到了就立刻开始。”郝局长命令。

邱添围着站成一排的5名嫌疑人转了两圈之后停在了两名外国面孔的嫌疑人面前，扫视了一下两个人，用英语问道：“你们讲哪种语言？”

见没有人答话，邱添指了指看上去更魁梧的一个。“现在让我们假设你们讲英语，就从你开始吧。你叫什么名字？”

见对方不回答，邱添似乎是在自言自语：“那你叫‘约翰’吧，很高兴认识你，约翰。”

解剖室里的暖气早已经被关掉了，被反铐着双手躺在解剖台上的“约翰”警觉地环视着自己的身周，室内惨白的灯光显得有些刺眼和清冷，不锈钢的家具和各式手术器械幽幽地透出一股寒意，化学试剂的味道并不能给他带来愉悦的感受，而身下的不锈钢解剖台则可能是他有生以来躺过的最冰冷的“床”了，寒气透过紧贴着不锈钢台面的裸露的肌肤直达骨髓。

已经有人把邱添需要的物品用器材车推到了解剖室里，邱添打量了一下“约翰”，从器材车上搬起一部台钳放到解剖台上调整好位置，把“约翰”的右侧脚踝放到台钳上，开始不紧不慢地摇动扳手，随着一阵并不太响亮的金属摩擦声，台钳地夹住了“约翰”的踝骨。

邱添突然用力旋转台钳的扳手，一阵剧痛从脚踝直冲“约翰”的额头，他惨叫一声，使出了全身每一块肌肉的力量，整个上身坐了起来，邱添抬手一掌劈中他的喉结处，“约翰”重重地躺倒回解剖台上，痛苦地呻吟着。

“原来你是一个会发出声音的生物，我想我们还是可以尝试继续交流的。”邱添用另一部台钳夹住了“约翰”的左脚踝。躺在解剖台上的“约翰”并没有感觉到左脚特别的疼痛，他心里猜测着也许对方只是想要用重物固定住他的左腿，但并没有打算对他的左脚踝做其他的事情。

邱添从器材车上接连搬下三个防洪沙袋整齐地摞放在“约翰”的胸口上，接着打开了冲洗解剖台用的水管的龙头，用手试了试从软管中流出的清水的温度，开始向防洪沙袋上浇水。冷水沿着沙袋的外壁流淌下来，打湿了“约翰”裸露的上半身，又顺着台面流向“约翰”的脚下，借助着解剖台的不锈钢台面把刺骨的寒冷传递给了“约翰”的背部、腰部和双腿，自己却调皮地从解剖台的下水口溜走了。

沙袋渐渐被打湿，沙袋内饥渴的沙粒因为疯狂地吸吮水份而变得越来越沉重，并最终把这种沉重传递给了“约翰”的胸口，使得“约翰”逐渐感到窒息。

邱添旋动台钳的手柄，难忍的刺痛从“约翰”的左脚踝直达他的全身，他感到脚踝处开始发热，这种热度不但没有使他感到温暖，反而让他在疼痛之外感到灼烧和奇痒，似乎有无数的小虫子从脚踝处爬出来。

很快，“约翰”的右脚踝也有了同样的感觉。呼吸困难的他感到窒息和绝望，他甚至连叫喊的可能都没有，只能勉强维持着呼吸，倒是从双脚传来的刺痛让他暂时保持着神志清醒。

那张美丽精致的面孔再次出现在“约翰”的眼前，只是他的视线已经被泪水浸润得有些模糊了。

“有什么要对我说的么，约翰？”邱添问道。

“约翰”的上半身被冰冷湿重的沙袋压着，他的胸腔不能扩张，呼吸困难，但他仍然顽强地虚着声音，语气坚定地对邱添说道：“F**k the bloody you！”

“在这个特殊的时刻你还能够有这种奇妙的幻想，我很欣赏你对待生活的积极态度。”说罢邱添便消失在了“约翰”的视线里，平躺在解剖台上的“约翰”只能看到头顶的灯发射出来的强光，此时双腿的胫骨向他的大脑发来强烈的紧急求救信号，那是邱添用手术骨锤敲击着那里所产生的效果。

“约翰”的内心更希望自己的腿干脆被打断，即便是双腿也无所谓，那样疼一次也就结束了，但对方敲击的力道恰到好处，又是按照她特有的，每一下都让人感到出其不意的节奏，这让“约翰”没有能够坚持太久便放弃了自己的顽强。

“吉尔伯特。我叫吉尔伯特，英国皇家空军特勤团。”吉尔伯特只能虚着声音说话，但他的声音在安静的解剖室里显得已经足够清晰了。

“你好，吉尔伯特先生！”邱添心不在焉地打着招呼，注意力一直集中在手中正忙碌着的事情上，倒是也没有中断刚刚开始的对话：“我能不能问一下，你的名字叫什么，吉尔伯特先生？”

“哈里。哈里•吉尔伯特。”

“哈里，我可以叫你哈里么？你的同伴叫什么？”

“我们叫他弗兰克，我不知道这是不是他的真名字。他是军情六处的。”

“还有其他我需要知道的名字么，哈里？”邱添一边问，一边仍旧用手术鼓锤认真地敲打着。

“肖恩•格林瓦尔德，英国皇家空军特勤团，但我不知道他在哪里，爆破后我们就分开了。我们一共来了3个人，其他的都是中国人。”

邱添终于停止了在哈里•吉尔伯特的两块胫骨上对打击乐节奏的探究，重新出现在哈里的视线中，开始专注地和他攀谈起来。

一直通过监视器观察邱添的审问过程的欧阳忠处长颇为感慨地说道：“速度太快了，心理和生理上的火候和分寸把握得太好了！”他接着问道：“郝局长，我多嘴问一个问题，邱副局长是在哪里学的？我们是不是也能有机会接受相应的培训？”

“欧阳，你问的是两个问题。”郝局长并没有正面回答。

倒是关栋天拍了拍欧阳忠的肩膀，笑眯眯地说：“欧阳，这些手段都在你身上用一遍，你要是能挺过来，大概率你比邱添更厉害。”

“主任，您又拿我开玩笑了，这谁能受得了啊！”

“不是开玩笑，论审讯你绝对是行家，二局的‘三大金刚’里面没有一个人是浪得虚名的。不过说到刑讯，邱添可不是学出来的。对她的训练过程中，各种酷刑她都亲身经历过，而且都扛住了，所以她才是反刑讯的行家，同时也是刑讯的专家。”

根据吉尔伯特交代的信息，郝局长命令“三大金刚”分别带队突审其余四名嫌疑人，四个人很快都交代了犯罪事实并供出了其他在逃的同伙。二局随即对所有在逃嫌犯进行搜捕，共抓捕了包括肖恩•格林瓦尔德在内的9人。

尽管中国公布了证据，英国却还是不出意料地公开否认了派遣人员在中国境内组织和实施恐怖袭击的事实，甚至否认哈里•吉尔伯特，肖恩•格林瓦尔德和弗朗西斯•埃塞克，也就是自称弗兰克的英国军情六处特工，等三人是英国公民，但却要求中国恪守人道主义原则，善待并立即无条件释放三个人。

中国遂决定对英国实施对等报复。

上海慈济健康集团案已经审结。根据慈济集团的老板贾济慈的交代，慈济集团通过在全国的网点非法收集了海量的中国公民，特别是现役军警的个人信息和生物检材，并非法进行DNA测序，不定期地把数据提供给美国国土安全局。慈济还按美国的要求，正在筹划在全国设立口腔科诊所，建成后将借口腔治疗的机会，以公益的名义为掩护，对就诊的现役军人秘密注射试剂进行基因干扰和基因重组实验。

见到亲自到二局汇报案件结果的华南处项处长如沐春风，郝局长叫住了他。

“温玉，怎么样啊？华南处第一次独立侦办全国性大案，感觉不错吧？都写在你的脸上了！”

“是啊，局长。要说邱副局长还挺有办法，这么大的案子交给华南处独立侦办，参战人员累了个半死，但没有一个人发牢骚，感觉很受重视，干劲十足。现在我手下这帮人出门两只眼都不够用，到处找案子啊！”

“看样子士气上来啦？”

“局长，华南处的士气一直都是非常高涨，现在是格外高涨！”

“就你能说，巧舌如簧！我看这么安排倒是挺好，局里本来人手就紧张，这下好，一举两得。”

“局长，听说要给我们华南处参战人员请集体三等功啦？”项处长压低了声音问道。

“你挺能打听啊！看样子你这趟来北京，一分钟都没闲着啊。你还打听到什么了？我也跟着八卦一下。”

项温玉故作神秘，凑到郝局长耳边悄声地说：“听说邱副局长是退休的邱主任的女儿，是真的吧？”

“是真的。不过咱二局历来不靠关系，都是凭本事的。给你透个底，邱副局长9岁被特招入伍，到现在军龄24年，比你也少不了两年吧？”

项处长想了想：“那是，我今年快五十岁了，入伍才27年。”

“她可不是被照顾才入伍的。按过去的老话说，邱副局长算是行伍出身，从入伍开始到现在，那可是和敌人真刀真枪打出来的，是武将。”

“我说怎么她出门连警卫员都不带呢。将门虎子，少年英雄，领教了。”

“温玉，我和你说这些的意思是，不管别人怎么传，你心里有个数，工作上要全力配合。你别看她的年龄，得看她的军龄，她可不是等闲之辈啊。”

“是，局长！保证全力配合。”

郝局长又想起了什么。“对了，温玉，‘秒表’案有进展么？”

“南部战区可疑人员的范围已经缩小到两个人，详细的情况已经都向邱副局长汇报过了。”

张卫恒正坐在咖啡厅靠窗的一个座位上看着书，咖啡厅不大，仅有的6张桌子都坐满了。

已经有大约三年多的光景了，只要不加班，每个周六下午四点钟张卫恒都会来这里坐坐。

张卫恒已经记不起最初是如何走进这间不起眼的咖啡厅的，或许只是个偶然，毕竟生命中有着太多的偶然无法用科学去演算。张卫恒是偶然听到店里的客人聊天才知道的，老板娘是从青海只身到深圳闯荡，后来才到了广州，开了这个小咖啡馆，一直自己一个人打理生意。

张卫恒第一次来的时候就是坐在靠窗的那个位子，他喜欢在午后的阳光下一个人安静地坐在窗前，看着乳白色的雾气在咖啡杯里旋转升腾，缓缓飘起，最终消散在热辣的日光里，又或许是被热烈的阳光融化了吧。他喜欢在午后的阳光下一个人安静地坐在窗前，看着窗外的小街上行色匆匆的人群，观察每个人的神态和动作，猜测着每个人的过往，预测着每个人的命运。他喜欢在午后的阳光下一个人安静地坐在窗前，看着老板娘忙碌的身影，欣赏她的举手投足，品味她的一颦一笑，并在这期间抽空看几页书，以避免和老板娘热辣如火又柔情似水的目光过多地相遇。

张卫恒能够看出来，也能够感受到，老板娘的目光只有看到自己的时候才会如是，她看其他客人的时候只是出于职业需要的热情而已。张卫恒和老板娘每次都是礼貌性地打招呼，最多是在客人不多的时候闲谈几句，但他知道这张桌子是老板娘特意为他留的，每个周六下午，如果他不来，那张桌子就会一直空着。

现在张卫恒来咖啡厅时已经不需要点咖啡了，他每次来后只需要坐在那里，老板娘很快便会给他送过来一杯刚刚做好的咖啡，他不知道是哪一种咖啡，有什么讲究或者名堂，他只知道每次的咖啡都很好喝，咖啡中甚至有老板娘纤纤玉手的余香，咖啡的温度恰巧就是老板娘目光的温度，永远都不会冷却。

张卫恒大校，南部战区第四作战室主任参谋。

坐在咖啡馆里的张卫恒正在看一本心理学的书，他打算今天就把这本书剩下部分全部读完。他和咖啡馆的老板娘算是神交已久，但二人之间什么都没有发生。张卫恒今年48岁，一直未婚，也没有女朋友。他估摸着老板娘30出头的样子，他觉得两个人的年岁相差太多了，或许默默地欣赏也是一种幸福。而老板娘也一直把握着分寸，从不多说一句，也从不越线一步，这反倒让张卫恒更加欣赏她，也更享受这份柏拉图式的感情。

南部战区第四作战室负责战区下辖火箭军的训练和作战以及与战区内其他军兵种的联合作战工作。张卫恒大学时学的就是火箭，毕业后到了导弹部队，算得上是专业对口了。

张卫恒性格相对内向，他不喜欢无效社交，甚至根本就不喜欢社交，对工作非常投入，业余时间都花在读书上了。他大学毕业后入伍，主动要求到基层部队锻炼，非常了解一线官兵的需求和作训中的常见问题，回到机关后仍然经常去一线部队调研，陆续提出了不少很有针对性的改进建议，颇受领导重视和赏识，现在已经独当一面，成为了战区第四作战室的主任参谋。

今天张卫恒看书格外地投入，手上的这本外文中译版的心理学书，语言着实有些晦涩，但内容却颇有裨益。他一边品味书中提出的理论，一边用书中的例子和自己做着比照，他试图分析出来自己的性格为什么过于偏内向。性格内向完全没有问题，但自己遇事欠主动，爱躲闪，这并不是一个自己想要的结果。工作中的张卫恒积极主动，但他内心最清楚不过了，那是一种非常被动的主动，是为了表现出主动而刻意为之，而且形成了一种习惯并且多年来一直被掩饰得很好。他发现了问题，也想改变，现在手上的这本书给了自己很多启发，也许自己可以有意识地尝试着去做一些改变。

张卫恒翻看了一下，书还有十页就读完了，他忽然有些舍不得把它读完了。他抬头看了一眼，这才发现咖啡厅里已经没有了其他顾客。他略带歉意地朝老板娘笑了笑，说道：“抱歉，我耽误你打烊了。我的这本书还差几页就看完了，我能不能干脆就再耽误你一会儿，在你这里把它读完？”

老板娘端着两杯刚刚做好的咖啡，把其中一杯放到了张卫恒的面前。

“你看你的书，我洗我的杯子，咱们互不打扰。”老板娘嫣然一笑，转身回到了柜台后面，径自忙碌起来。

终于读完了整部书，张卫恒仍有些意犹未尽，他看了看手表，起身一边和老板娘打招呼告辞，一边朝门口走去。

“哎！”老板娘叫住了他。

“怎么？”

老板娘盯着张卫恒，有些嗔怪地说：“你不想把帐结了么？”

张卫恒这才想起来，第二杯咖啡的钱自己还没有付，忙尴尬地说：“抱歉，我看书都看傻了，忘记了。”说着回到了柜台前，把钱交给了老板娘。

“哎！”老板娘叫住了转身要走的张卫恒。

“啊？有事？”

“就这些？其他的帐你不想和我算一下么？”

听老板娘这么问，张卫恒有些摸不着头脑。“还有什么帐？抱歉啊，我一下子想不起来了，你提醒我一下吧。”

“今天我提前打烊，让客人都走了。今天是你来我这里整整三年零六个月的日子。感情的帐你不想和我说说清楚么？”老板娘的眼睛有些湿润。

张卫恒一下子愣住了，显得有些手足无措。

“我，我是对面军营里的，今年48岁了，比你大，大太多。我来，我本来，我后来，我…”这大约还是张卫恒有生以来第一次说话有些结结巴巴地词不达意。

“我没问你的年龄，我问的是你的感情。”老板娘打断了他。

见张卫恒不说话，低着头一直摩梭着手上那本书的封面，老板娘问道：“是我自作多情了么？”说罢眼泪扑簌簌地流了下来。

张卫恒赶忙从柜台的纸巾盒里抽出两张纸巾递给老板娘。“不是，你别误会。我喜欢你，很喜欢你，但我们年龄差太多了，我可不敢奢望。”

“年龄对你那么重要么？还是感情对你更重要？”

“那倒也不是，不绝对。感情，还是感情重要。我今天看了这本书，一下子明白了不少道理，本来想回去好好反思自己的。”张卫恒忽然凌乱了，他感觉自己心中常年守护的堤坝一下子被老板娘的泪水冲垮了，自己已经完全没有了防守能力，并且已经被感情的洪水完全淹没了。

“我饿了。”

“我也饿了。我请你吃饭吧，给我个机会！”张卫恒忙把书夹到腋下。

老板娘这才破涕为笑。

私人会所的一间包房里，桌上的菜几乎没有人动，一瓶意大利红葡萄酒倒是只剩下了空瓶子。佳肴未冷爵先空，微醺男女意朦胧。

听着包房内传出的悠扬的歌声，站在门外的服务员轻声地问自己的同伴：“芬姐，里面唱歌的那女的是谁啊？唱得真好听！”

“你记住了，在这里做事情千万别瞎打听！这女的是解放军文工团的，人家是专业的，唱得能不好听么！”小芬答道。

就在这时，服务铃响了，小芬赶忙进去，很快又出来，取了一瓶西班牙红葡萄酒送了进去。

唱歌助兴的是解放军文工团首席独唱演员，特级演员柳莺，她身旁年长的男子是火箭军司令员葛涞广。

葛司令员的妻子金素梅原来在农业部当处长，后来到粮食进出口集团做了副董事长，专职分管企业长期未来规划及与社会多元化深度融合和农业生产于气候变化之自适应与交互适应等调研项目。

金素梅不太熟悉她的办公室的位置，时间都是和关系亲近的几个姐妹在牌桌上渡过的，除了消遣，倒是也顺带谈一些事情，聊一些生意。

尤喜麻将牌的金素梅手气格外地好，特别擅长和单张“幺鸡”龙牌，关系磁实的姐妹们都戏称她“幺鸡姐”，但这个谑称绝对不是什么人都可以随便叫的，老公的级别要高，姐妹的关系要互相成事，输给自己的钱金额要多，否则少了哪一条，在金素梅看来都是“三缺一”，是断没有资格上牌桌的，就更不要自讨没趣地为了套近乎称呼金素梅“幺鸡姐”了。

柳莺的丈夫杜辛仕是北京人，据说他的姥爷解放前曾经在尚老板的班子里拉过琴。杜辛仕小时候就在少年宫学乐器，大概是有姥爷的基因，拉弦的和拨弦的都能摆弄，17岁就已经是武警文工团的阮演奏员了，时常能给团里补个漏，帮着弹弹三弦，拉拉民二胡，敲敲锣鼓什么的，19岁下部队慰问演出时认识了当时只有15岁的农村丫头柳莺。两个毛头孩子人约黄昏后，一个拉琴一个唱歌一起玩儿了好几天，杜辛仕因为违反规定外出差点就挨了处分，后来还是因为团长听柳莺的嗓子好决定把柳莺招到武警文工团，这才免了杜辛仕的处分，他只是屁股上挨了团长两脚，裤子上的那两个43号的鞋印还是柳莺帮着他洗掉的。

柳莺好学苦练，加上天生好嗓子，到武警文工团才两年业务就开始冒尖了，整个人的气质也有了翻天覆地的变化，已经完全脱胎换骨，不再是那个从山里出来的小女孩了。不想刚刚培养出来的好苗子却被总政文工团抢走了，气得武警文工团的团长一通大骂，把能想起来的亲戚的名称复习了整整三天。

柳莺刚到结婚年龄就嫁给了杜辛仕，虽然不在一个单位，但两个人的小日子过得挺温馨。再后来柳莺越来越红，越来越忙，两个人见面越来越少。

军改后柳莺被调入解放军文工团，入团就是首席独唱演员。武警文工团被裁撤，原本准备托关系到中学当音乐老师的杜辛仕没想到自己会被调入解放军文工团，一年后还当上了副团长。

职场得意，遗憾的是生活中夫妻二人几乎没有什么团聚的时间，柳莺在北京的时候，杜辛仕往往都是正在外地，而柳莺去外地演出时，杜辛仕通常都在更远的外地，只有柳莺出国演出时，杜辛仕才会碰巧有机会回北京看望老娘，顺便检查一下自己家里的门窗和水电。

服务铃再次响起，小芬看了看手表，按照客人的习惯，现在应该进去撤餐具了。她叫上小姐妹进了包房，利落地把餐桌打扫干净，安静地退出了房间，两个人向经理交了班，到宿舍休息去了。

这处私人会所是葛涞广的同村发小开办的，私密豪华。葛涞广所在的顶层包间看上去是一个高级餐厅的包房，但通过一个暗门进入内室，则是按照五星级酒店的总统套房设计建造的奢华的套间。葛涞广和柳莺是这里的常客，作为葛司令员的发小，会所老板当然不会庸俗到向葛涞广收餐费或者住宿费，毕竟兄弟情谊比金钱重要多了，更何况葛涞广还会经常介绍生意到会所。

见两个服务员都出去了，葛涞广和柳莺进了包房的内室。内室极其私密，没有人知道两个人今晚会在总统套间里为什么事情而彻夜长谈，甚至无寐。

南部战区政治部副主任高辅臣今年六十有四，自认为不太可能有上升空间了，便追求心态平和，身体康健，只等退休后平安着陆，安享晚年。高辅臣每天清晨先在公园打太极健身，早饭后便到办公室“打太极”益智。有人私下里开玩笑叫他“高太极”，后来觉得实有不妥，便改称“太高级”暗代之。

高辅臣是开国将军之子，铁打的红二代和军二代，家风严谨，自己也极重仪表，每周都会有人来家里为他修整本就很整齐的寸头，逢重要会议之前更是要临时加修一次，同事都佩服他仪容庄重，仪态威严，仪表祥和，他的老伴更是骄傲地逢人便夸耀老高特别有“范儿”。

高辅臣的老伴杨如柳身体不太好，虽素无沉疴，却也常有小恙，奈何她既不喜太极，又不好健身。高辅臣很心疼老伴，特意请了老中医每周到家里为杨如柳把脉，或开方调理，或针灸推拿。高辅臣精水墨，写得一手好毛笔字，每次老中医开方子的时候，都是中医口授，高辅臣手书，他家附近药房的人每每都赞叹说这毛笔字写得太高级，看药方简直就是在看“高体”字帖，说得高辅臣倒是很受用。

火箭军副总参谋长沈旺祖是个实干派，因为经常有针对敌对势力的鹰派言论，甚至动辄就提先发制人的决定性核打击而一直饱受争议。火箭军的政委也一直提醒他，和平时期尽量多调研，少发言，免得惹上麻烦。政委说他几句，他就安静些日子，个把月没人说他，他就又开始发言了。日久天长大家也习惯了，加之他的业务能力出色，政委也就很少再说他，反正都是嘴上打导弹，干脆随他去了。

沈旺祖精力充沛，除了经常下一线部队和到军事院校讲课之外，还常应邀到一些高校举办国防教育讲座，鼓励年轻学子投笔从戎，爱国报国。他的演讲很热血，特别有鼓动性，也的确带动了很多年轻人参军入伍。国内外的一些军事交流和军事论坛等活动也常常能见到他的身影，听到他的主张。他的这些发言经常会被人偷录下来发到网上，引发激烈的讨论。敌对国家的军方则非常仇视沈旺祖，也经常借各种机会对他进行谩骂攻击，也就沈旺祖的言论多次向中国提出过强烈的抗议。

按照保密规定，火箭军部署的详细资料是分散存档的，能够接触到广东和广西两省火箭军部署完整资料的人员目前确定就在这四个人当中。 这四个人当中藏着一块“秒表”，而且一直在精确地安全运转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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