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故城乱絮》样章

目录

前言

第一章     札幌寿司店

第二章     德莫特尔行动

第三章     暗流

第四章     按图索骥

第五章     致爱丽丝

第六章     赎金

第七章     故城乱絮

第八章     洗牌

第九章     白洋淀春汛

第一章  札幌寿司店

“次世代计划”特大美国间谍案一直没有突破性进展。

在两个涉案人物当中，因为史策的社交范围和业务交往范围很广泛，其中所涉及到的人员数量庞杂且成分复杂，对史策的调查工作需要投入大量的人力、物力和时间，过程相对缓慢。

而李瑾的背景看似简单，但却正是因为简单才难以找到突破口。邱添的美国奥斯丁之行也只是证明了桑德森·罗彻是美国国防部的高级情报人员，但暂时还无法证明李瑾已经被发展为美方间谍，关键的突破点应该还是在桑德森·罗彻身上。

情报处的核心工作是在国外收集军事情报，在国内的侦察能力非常有限，这样高度保密的案件若是不借助以反间谍为核心任务的侦察处，恐怕难以在短时间内对目前只在国内活动的两名被调查对象实施高效的侦察。邱添决定调整部署，在海外的情报收集能力正是情报处所擅长的，索性就让情报处把目标完全集中在寻找桑德森·罗彻上面，而把对史策的调查全部交给侦察处。

史一航已经开始着手为他可能的执政做准备了，控制部队和强力机构并且掌握情报无疑是核心要素。史一航开始推动组建他所设计的国家安全委员会，委员会由国务院领导，而不是由中央或者军委领导，这样对于史一航目前的位置来讲就好操控了许多。

提案顺利获得通过，为了保持独立性，委员会的主任不能在其他部门任现职，委员从涉及国家安全的军地各部门现职主要领导中选任。

果然如白保山曾经向郝主任所明示的一样，郝主任被推荐为主任人选。被提名后，郝主任先是秘密地见过邱添，之后又和丁主席进行了深入沟通，详细阐述了自己的想法。

丁主席接受了郝主任提出的关于人事安排和涉及邱添的建议。提名顺利获得通过，郝主任在退出现役的同时离开了总参二局，成为国家安全委员会的第一任主任。

总参二局自然是国家安全委员会中必不可少的核心成员单位，郝主任提出，鉴于他本人和邱添的紧密关系，为了保证公开公正的原则，由二局徐政委代表二局出任委员会委员。这个理由原本就牵强，甚至有些滑稽，但史一航完全能够理解，郝主任是想要尽可能地把邱添排除在权力之外，看来两个人的裂痕已经很深了。

丁主席以军委主席的名义向邱添下达秘密命令，邱添在任何时间和地点都可以在她认为适当的情况下，对于她认为适当的目标使用她认为适当的非致命性或致命性武力。这相当于完全解除了多年来对于邱添在国内使用武力的禁令，甚至可以说，她可以在任何时间和地点对任何人做任何事情，只是如有不当，她需要承担相应的后果而已。虽然是秘密命令，这道密令还是在有意无意之间被泄露了出去。

史一航在一段时间之内的不同提案都被丁主席接受了。他能够明显地感觉到也许丁主席是为了息事宁人才做出的让步，但无论如何这在客观上都增加了史一航的影响力，对于丁主席所支持和培养的罗文炳来说并不是非常有利。而丁主席完全撤销了军委对邱添的限制，说明邱添已经明确了立场，丁主席感到绝对安全才会这样做。这道命令对于不了解内情的人来说看似无足重轻，但对于这个细节最敏感的还是对邱添非常了解的郝主任，丁主席明显是在用邱添威慑郝主任。

史一航觉得这一番操作之后，又有几个关键人物的立场和态度明晰了，这场大戏很快就要进入高潮的部分了，而高潮的部分一向都是以激烈的冲突为标志的。

不太严格地讲，史策的生活还算不上糜烂。

史策在全球3大审计师事务所之一的美国高威审计公司中国区总部任职，入职一年便被提升为客户服务优化部经理。

高威审计为了安排史策也是煞费苦心的。毕竟史策入行时间太短，如果给他一个高层的职位则显得公司不是看中史策的资历和能力，而是看中他的父亲史一航的政治地位和社会影响力。但如果不给史策安排一个适合的位置并预留出上升通道，公司又担心有着政治地位和社会影响力的史一航会认为高威审计没看中儿子史策的资历和能力。

经过左右权衡，高威审计在史策入职一年的时候设立了一个全新的部门，同时为史策安排了现在的职务。按照公司简报的描述，客户服务优化部是一个通过提升客户价值来体现公司价值观的关乎公司可持续性发展的核心部门，公司的可持续性发展的核心将通过公司价值观的表达并借助客户服务的持续优化在客户价值的不断提升中得以确保和实现。

史策的职位是高威公司位于上海的中国区总部的中层管理人员，级别比分公司经理只高出半级，但薪酬和工作内容就和各地分公司经理完全不一样了。

高威审计的业务性质是为客户提供服务的一家服务型公司，有客户就需要有服务，有服务就需要优化，史策的部门可以参与公司为客户提供服务的任何一个环节，但是公司为客户提供服务的任何一个环节又都无法实质性地参与。于是史策就拿着和中国区老板几乎一样的工资为了优化服务而常年四处游走，年底也不一定必须在办公室，反正年终奖金也是直接发放到工资卡里面的，就像每个月除了工资之外的各种补贴和补助一样。

回国之后的史策已经完全戒掉了赌博的恶习，现在的四大爱好中有三项分别是越野、探险和旅行，人际关系当中除了工作上的同事以及客户的圈子之外，他还有着自己的生活性圈子和性生活圈子，生活是否充实不好衡量，但至少生活内容是五彩斑斓的。

无论史策去到哪里，绝大多数时候都会有他父亲史一航的朋友接待。史一航在各地的故交旧友现在大多是身居要职，在和大侄子史策叙旧的同时，往往还会给他介绍一些当地的知名企业家认识，朋友相聚共叙人生。这些企业家当中喜欢越野和探险的人不少，但也都是嘴上喜欢，并没有实际操作的经验。可是一旦提起旅行来可就完全不一样了，旅行的成本不一定低，但至少实践的难度不高，而且每个人的一生中都会有几段旅行经历，这个话题很容易产生共情。

史策出手很大方，父亲的朋友或者他们介绍的企业家当中，有谈到旅行时趣味相投的，史策都会送些简单精致的旅行装备作为见面礼。上百万人民币一个的名牌包就很适合被当作小礼物，一包多用，在不旅行时的日常生活中也可以用到，小礼物的实用性可以被表现得淋漓尽致。毕竟身为高威审计中国区的中层管理人员，史策购买各种礼物的费用全部是由公司以特殊项目的名义担负的。

为了避嫌，史策和朋友只谈生活，他从来不参与公司的销售业务。只是因为朋友的公司对审计有需求，他也不过是顺势而为把朋友介绍给公司。让人欣慰的是朋友和公司往往最终都能达成共赢的合作方案，高威审计自然会配合客人对审计方面的各种特殊要求，“优化”公司所提供的服务。赠人玫瑰手有余香，毕竟史策介绍的都是知名的大企业，高价值客人，史策无意之间的牵线搭桥也会在年底以奖金的形式得到公司的认可。

史策有两辆私家车，但其中没有一辆是所谓的豪车。一辆是改装过的硬派越野车，改装的花销已经远远地超过了车本身的价格。另一辆车也改装过，他为一辆德国大众7座旅行车增加了轻越野功能，还通过改装使得乘客座椅能够通过简单操作就变成一张舒适的双人床。史策经常换女伴，但他从来不把女伴带到自己的住处，这辆大众旅行车就很好，几乎可以停在任何他喜欢停的地方，做他喜欢做的事情。

史策的性生活圈子很混乱但不复杂，生活性圈子不混乱但很复杂。他有好几个不同的越野、探险和旅行圈子，人员来自全国各地甚至是其他国家，这些人从事着不同的行业，因为共同的爱好才相识，并且不定期地相聚，组织圈子内的活动。

经过调查和梳理，侦察处把目光集中在了英国人马汀·阿罕身上。

马汀·阿罕是印度和斯里兰卡混血，3岁时随父母去了英国并在那里度过了少年时光，后来作为中学交换生自己一个人离家去了欧洲大陆，继而考入美国俄勒冈州的一所大学，毕业后在美国找了一份工作并且安顿下来。阿罕换过几个行业，最新的一份工作是一家物流公司，在那里干了5年，在史策回国前的3个月，阿罕被外派到中国宁波做分公司经理。

马汀·阿罕和史策参加了同一个探险俱乐部，但因为阿罕是英国国籍不能去一些暂时没有对外国人开放的地区，在绝大多数的活动中他只能帮助俱乐部成员做些准备活动，最终却很遗憾地不能随队前往探险。

引起侦察处对马汀·阿罕注意的还是最近的一则社会新闻。一名在华的外籍人士在从成都返回宁波的高铁上哮喘病突然发作并抽搐昏迷，幸好有同车的宁波市第二人民医院内科医生刘华尚施以援手，这位名叫马汀·阿罕的外籍人士很快得以转危为安。

早些时候侦察处在对阿罕的背景调查中并不掌握他患有哮喘病，看到新闻中的阿罕后，侦察处对他的疾病史进行了调查，并没有发现他在宁波有就诊或者购买相应治疗药物的记录，周边省份同样没有相关记录。

一名从来不看病也不取药的哮喘病人参加探险俱乐部，侦察处决定立刻重新调查马汀·阿罕。

侦察处二科副科长焦晋光带人首先走访了刘华尚医生。

“坦白地讲啊，倒不是我的医术有多么高明，你晓得吧。我同你讲啊，这就是巧合，天底下的事情啊，有时候就是这么巧合，你晓得吧。”刘医生向上推了推宽大的眼镜。

“您抢救回来了一条生命，怎么会是巧合啊？您说我们也不信，肯定是您医术高明啊！” 焦晋光打量着对面的刘华尚。

“我同你讲啊，医术嘛，当然是有的啦，不过真的是巧合，你晓得吧。”

“那您可得好好给我们说说，怎么个巧合法？”

“我同你讲啊，首先第二啊，世界上那么多人，好巧不巧，我们两个素昧平生的，结果嘞，都在同一趟车上。你说，是不是巧合啊？”

“您要是这么说，也算是巧合。”

“就是嘛。我同你讲啊，首先第三啊，那个马…马什么，我是为了治病救人，根本不记得他的名字了，哎，他不晓得中文的。好巧不巧，我晓得英文的，不然就是鸡同鸭讲，搞不清楚状况的！你晓得吧。”

“巧合，的确巧合。” 焦晋光附和着。“对了，刘医生，您还没说首先第一呢？”

“你这个同志就很细致。你听到重点了，你晓得吧。”

“那您给我们划一下重点吧？”

刘华尚又推了一下眼镜，一边说一边比划着。“我同你讲啊，首先第一，病人自己是带了药的，缓解剂。咻~，就这么吸一下就缓解了，不好搞成那个样子的。”

“那病人怎么没使用缓解剂呢？”

“哎，好巧不巧，首先第一，哎，我也是事后了解到的。病人是要用的，好巧不巧，被一个乘客撞了一下胳膊，药滚到一边不见了。你说巧不巧嘛？”

“巧，确实巧合。那后来呢？您身上带着药呢？”

“我是出差，哪里能带着药嘛，再说啦，谁知道要带什么药嘛，不可能各种药物都带的嘛。我是一名医生，不是药剂师的，你说是不啦？”

“您不是给他用药了么？那药是哪里来的呢？”

“首先第一啊，我情急之下就去翻他的包嘛，万一有备用的药呢？你晓得吧。结果怎样啊？真的就有！好巧不巧啊！”

“您是急中生智啊！”

“我同你讲啊，幸好我是晓得英文的，他的包包里面好多药的，全部都是治哮喘的，缓解剂、控制药物和附加治疗药物都有的，包装上都没有中文的，都是英文的，一看就是外国带来的，不是国内医院开的药的，你晓得吧。”

“哦哦，这个很有意思。也是巧了。”

“就是嘛，药都是一样的，看名字就知道了，他的药没有中文，这个我们是专业的，我们都懂的，一定不是正常渠道进来的，你晓得吧。而且那个量嘛，我看吃上一个月也没问题的。当然，我也不好仔细翻人家的包包，我是治病救人的，对隐私不感兴趣的，你晓得吧。”

哮喘病人参加探险活动是很危险的，马汀·阿罕是很危险的。

探险俱乐部一共有7个成员，其中两名外籍人员，除了马汀·阿罕外，还有一名在江苏做食品进出口生意的荷兰人范·沃登，不过范·沃登已经很久不参加活动了，可以理解为早已经实质上退出了俱乐部。

侦察处在调查中发现，马汀·阿罕每2至3周便会从宁波去一趟成都，到那里拜访公司的大客户西南车辆集团，多数情况也会和重庆的一家内河航运公司的人见面，吃吃饭，喝喝酒，唱唱歌。阿罕每次去成都还必定会和美国驻成都领事馆的总领事在华尔道夫酒店秘密见面。

侦察处决定正面接触马汀·阿罕。他再次去成都出差，在搭乘高铁返回宁波时被成都火车站安检人员拦下，因为携带的同类药品数量过多，药品上面没有一个中文字，阿罕既没有处方或者购药发票，又说不清楚药品的来源，车站工作人员当场找来了铁路警察，警察带走阿罕询问，又联系了成都市食品和药品监督管理局，最后以涉嫌走私药品为由扣留了马汀·阿罕。

阿罕要求领事保护，一直和阿罕秘密见面的美国驻成都总领事馆的总领事带着秘书急匆匆地来了，和阿罕在成都市公安局铁路公安处公开地见了一面。

二局侦察处以铁路公安的名义带走了阿罕，他很快交代自己的真实身份。马汀·阿罕的确是这家美国物流公司的雇员，他的职业和客户都是真实的，只是他同时还有一个秘密身份，就是美国国防部和史策之间的秘密联络人，他只负责在他们之间传递加密文件，其他什么都不清楚。

阿罕和史策利用会员稀少的探险俱乐部的活动作为掩护传递信息，但无论如何一名哮喘病人参加探险活动都是不合时宜的。为了不引起别人的怀疑，马汀·阿罕只能避免因哮喘而就医，他的药品由美国驻成都总领事馆提供，总领事在给他药品的同时也从阿罕那里接收史策传递出来的信息，或者把要交给史策的信息由阿罕带走并转交给史策。

侦察处据此判断，史策和美国国防部之间到目前为止没有紧急或者实时情报需要传递。

事已至此，二局侦察处和美国五角大楼都清楚目前的情况，现在史策需要一个新的联络人，专案组开始关注每一个新近进入视野的史策的联系人。

邱添和夏晓宇在门外就听到了京胡的声音，夏老师正在唱《打渔杀家》中“昨夜晚吃酒醉”一段。

两个人对视了一下，夏晓宇自言自语道：“老头老太太家里来客人了？不知道是谁在给我爸拉琴呢？”

“应该是莺莺姐来了。拉琴的肯定是他们家大肚肚。”

“媳妇，你怎么知道是大肚肚啊？”

“你听啊，大肚肚拉京胡有个特点，滑音的时候总爱多滑半个音到一个音，他觉得那样特别帅。”

“这太专业了，我可听不出来！走，进去看看！”

果然是柳莺和杜辛仕两口子没打招呼就来了。柳莺要在北渡市举办个人演唱会，这趟是和杜辛仕一起来看场地，顺路看望夏晓宇的爸爸妈妈，还送了两张贵宾票请两位老人去看演出。

“我说姐，就两张票啊？”邱添直撇嘴。

“啊，两张。别看是我自己的演唱会，我一共也就搞到3张贵宾票，我手上一张普通票都没搞到。”

“那我和夏晓宇呢？我们俩的票怎么办？你弄两张普通票也行啊。”

“嗨！你这孩子！学会争嘴了呢？想看自己买票去！”

“你也太财迷了吧！”邱添直摇脑袋。“你说得轻巧。买？能买得到么？黄牛票都抢不到。真是的，张嘴就来！”

“好，这可是你说的！我去给你搞两张票，你们俩要是不去，我跟你没完！”

“晚了，来不及了，我还不去了呢！本来我也没打算去！”

“那不就完了么，你在这儿跟我唧唧歪歪的半天。我就知道你去不了，这种场合你就不可能去。你不去，夏晓宇敢去么？你问问他！我压根儿就没打算你们俩能去，这孩子，矫情！”

安老师不知道柳莺和邱添是在开玩笑，又不知道怎么劝说两个人，脸上有些尴尬。倒是大肚肚凑过来对安老师说：“伯母，您别搭理她们俩。她们俩就跟猫似的，一见面就得掐架，让她们互相挠一会儿，挠舒服了就没事了。”

柳莺和邱添同时瞪起了眼，两个人的手指眼看就要戳到大肚肚的鼻子尖上了。

“得嘞！我走，我走还不成么！”大肚肚立刻一副怂样，清了清嗓子。“那什么，伯母，我跟您去厨房瞅瞅，今天我也露一手给您瞧瞧，松鼠桂鱼，到时候您别笑话我啊！”

罗文炳倡导和推动北渡市举办音乐戏剧节，为了把首届活动办出水平，他还亲自登门去邀请柳莺参加，柳莺的个人演唱会将作为本届活动的一部分，而且是整个活动的闭幕演出。

得知包括丁主席在内的一众政要和社会知名人士会观看柳莺的演出，邱添把柳莺叫到了一旁，请柳莺给自己帮个忙。

柳莺的独唱音乐会可谓盛况空前。演出晚上8点整式开始，由于严格的入场安检耗时较久，观众开始入场时间定在下午6:30，而为迎接亚运会新修建竣工的能容纳4万人的北渡市体育馆附近的几条道路下午2点开始就已经实行交通管制了。

近两年柳莺的独唱音乐会依旧是每年只举办两场，压箱底的节目增加到了两个，除了民歌联唱舞台变装之外，就是那曲京胡伴奏的茉莉花。听说晚上有很多各地和各部委的领导来观看演出，甚至正在北渡视察工作的丁主席也会亲临现场观看音乐戏剧节的闭幕演出，观众们料定今天柳莺一定会表演这两个看家的绝技，纷纷感叹票买得太值了。

罗文炳一直观察和研究史一航的一系列做法，他意识到只是闷头搞经济是不行的，文化是一张非常重要的输出名片，其无形的影响力是巨大的和潜移默化的。

可惜北渡没有河南那样丰富的历史文化遗产，搞不出太多炫目的噱头来。既然如此，那就搞音乐戏剧节，其中的戏曲类演出算是继承传统和传承民族文化遗产了，而且还增加了和有地方剧种的省份之间的交流。戏剧的操作空间也很大，活动甚至请来了国外的话剧表演团体，首届活动就办成了国际活动。音乐的部分也不搞得太杂乱，只请国内最顶尖的演员和团体，而且大轴是由家喻户晓、蜚声国际的军中百灵柳莺担当。想想妹妹和妹夫就住在罗文炳当书记的北渡，柳莺非常爽快地就答应了下来，甚至还答应了为夏季在北渡举行的亚洲运动会开幕式现场献唱主题曲，对于罗文炳来说，这一切堪称超乎完美。

晚上7:45，北渡市体育馆前的天际大道临时戒严，随着开道的警车上的警灯闪烁，丁主席的车队向体育馆正门快速驶来。与其说丁主席是来看柳莺的演出，倒不如说他是来为罗文炳背书的更贴切些。况且来的还不只丁主席，很多省、部委的领导也都在来北渡考察交流的同时出席首届北渡音乐戏剧节闭幕式活动并应邀观看柳莺的演出。

史一航一直密切关注着此次活动的相关报导和互联网上的各种传闻，只可惜柳莺的独唱音乐会从不做电视转播，他无法在第一时间看到现场的盛况。

柳莺每次演出都会提前两个小时到场做准备，但这次却提前三个小时就到了后台，她找到演唱会总监制，要求加装2个固定机位的高清摄像机不间断地拍摄贵宾席，说是要为日后的宣传活动准备些素材。毕竟是丁主席亲自观看的演出，总监制想都没想就答应了下来，并且立刻就协调安排了，调试好摄像机之后还请柳莺到导演室观看效果，最后又按柳莺的要求调整了其中一台机器的位置和角度。

邱添完整地仔细查看了一遍近3个小时的录像，她一直在观察21号摄像机持续拍摄的李瑾。一台高清摄像机一直对着坐在内场贵宾席第一排的李瑾和罗文炳，李瑾看柳莺的演出时全程都非常投入。应该是经常和罗文炳一起出席各种社会活动，22号摄像机拍摄下来的场前、场间和演出后李瑾和其他领导及社会名流交流时的画面当中，李瑾举止得体，自然从容，落落大方，应对自如。

邱添牢牢地记住了这个人，记住了李瑾的样貌和身体特征及动作习惯，记住了她的一颦一笑和举手投足。

“李瑾还有其他的名字么？例如，简·罗兰？”邱添在心中问自己。

美国人还没有放弃已经暴露了的史策。桑德森·罗彻只知道“次世代计划”的一半内容，他以为他知道的是全部，以为他自己是计划的制定者，但五角大楼的计划是双管齐下，毕竟在目前的条件下谁都不能确定到底谁会成为中国的下一任最高领导人，忙到最后，史一航和罗文炳都没能当选的可能性也是存在的。

“次世代计划”目前由美国国防部中国事务部主任亲自掌管，霍华德·纽曼完全不相信马汀·阿罕是因为涉嫌走私药品而被中国警方扣留了，他知道阿罕暴露了，那么史策也一定暴露了。

目前处境下的史策在五角大楼内部被称作“木头狗”，这个术语的意思是木头狗不能咬人了，虽然有狗的样子，但已经是一条死狗了。

对于霍华德·纽曼来所，死狗也是狗，依旧有被利用的价值。他决定派出新的联络员和史策联系，虽然新的联络员大概率会很快被发现，但只要史策不被捕，他就不会停止和史策的联系。

派低级别的联络员去和史策联系，不警告史策他已经暴露，也不把史策从中国弄出来，而是让他成为吸引中国情报机构的一块磁石，这样最终会牺牲掉史策和史一航这条线，但会保住另外一条线。毕竟到目前为止还没有情报表明另外一条线也暴露了，这也正是纽曼设计双保险的意义所在。

霍华德·纽曼一直在积极寻找桑德森·罗彻，史策暴露之后他更急于尽快找到罗彻。简·罗兰是“次世代计划”中唯一的关键筹码了，如果罗彻能够闭上嘴，简·罗兰就会更安全。纽曼重新派出一批人在世界各地寻找罗彻，辛蒂·曼斯菲尔德因此被派往欧洲，那里是小道消息中桑德森·罗彻落脚的地方，纽曼需要最优秀的人出现在欧洲，以确保罗彻彻底消失。

二局情报处终于发现了桑德森·罗彻的踪迹，他在意大利西西里的卡塔尼亚海滨开了一间寿司店，有着日本情结的他本人就住在卡塔尼亚市区的萨萨里街。

邱添亲自前往意大利西西里岛，只要能够按照情报中提供的信息见到罗彻，对于邱添来说从一个人的口中问出信息就非常简单了。毕竟是和辛蒂·曼斯菲尔德一起试图刺杀自己，邱添知道桑德森·罗彻一定能够一眼就认出自己，像这样一生只见一次的晤面，时间和地点都需要合适才行。

邱添从法国里昂飞往西西里首府帕勒莫，在机场租了车后，开车前往卡塔尼亚。远远望见恩特那火山的身形，卡塔尼亚已经不远了。

大概是想活得久一些，至少活到亲眼见证“次世代计划”完美实现的那一天，罗彻选择了低调的生活。

西西里岛远离大陆，不过卡塔尼亚毕竟是岛上的第二大城市，生活方便自不必说，信息也不至于太闭塞。这里的游客比不得北边的陶尔米纳多，但开个餐厅做点生意还是能够维持生活的。而且陶尔米纳太小，反倒不利于藏身。

桑德森喜欢这座城市，在他看来，卡塔尼亚身后高耸的恩特那火山就是上帝派来守护这座城市的卫士，一旦有什么不好的事情发生，火山会喷发出火焰，瞬间吞噬这座城市，从而结束一切的不幸。

罗彻经营的“札幌寿司店”位于加拉特纳广场，所谓广场其实就是一个大环岛，这里交通便捷，对面就是罗西港和卡塔尼亚火车总站，乘船或者坐火车往来大陆的游客大多会经过这里。餐厅的前身是一家披萨店，他接手后重新装修了店面，连颜色都是他自己设计的，整体采用墨黑色调，招牌和徽标采用红色的字体，看上去既醒目又具有幽邃的神秘感。

罗彻家的对面就是法尔康尼公园，在那里跑步健身对于附近的居民来说是司空见惯的事情。但公园太小树又太多，罗彻觉得那里既不方便又不安全，所以他并不去公园，而是每天徒步1公里左右去维多利亚·薇内特大街上的一家健身房，健身之后再走不到1公里便是他的札幌寿司店了，如果有需要，路上还可以顺便去一趟超市。

只使用现金的罗彻蓄了胡子，还戴上了平光眼镜，出门就会戴上一顶棒球帽，这样至少不会被曾经的熟人一眼就认出来。他不开车，也没有汽车，这样就不需要驾驶证，不需要车辆登记，也没人能通过跟踪汽车来跟踪他或者发现他的位置。

午餐时间罗彻是不去店里的，那个时候他刚刚起床。下午去健身房，之后走路去寿司店照看晚餐时间段的生意，晚上11:00关店后再走回家，或者若是累了就干脆坐3站地铁。卡塔尼亚的治安还算可以，这个时间在路上还没有遇到过什么危险，而且他的日常活动的时间和行动路线都不便于对手近距离跟踪。

回家之后便是罗彻的纯粹的私人生活时间，其实他也没有太多的事情要干，只是享受一天中一小段闲适的时间，看书，喝啤酒，看电视，听音乐，但他从来不在家里或者店里上网。凌晨4点钟睡觉，中午起床，周而复始，罗彻已经完全适应了目前这种安静并且有规律的生活。

22:33，已经没有新的客人了，店内用餐的客人也在陆续结账。23:49，店里的客人都走了，罗彻告诉店员可以闭店回家了。寿司店每天晚上闭店后并不打扫卫生，而是第二天上午店员提前到店做准备时才做卫生，店员只要拉下门窗上的卷帘并从外面锁好就可以了。罗彻会最后一个离开，他检查过厨房内的水、电、气等之后会从后门出来，锁好门从僻静的后巷离开寿司店回家。

辛蒂·曼斯菲尔德从停在路边的车内看到店员已经开始闭店了，她下了车，穿过加拉特纳广场进入了寿司店的后巷。这个时候去后巷时机正好，店员们会在外面锁好前门离开，没人来后巷，桑德森应该在检查厨房，根本看不到路上的行人，而且辛蒂穿过广场的位置原本就不会被店内的人看到。按照辛蒂的计算，她走到寿司店的后门的时间只比桑德森出来的时间早10秒左右。换做其他目标，她会在目标开门的一瞬间开枪击杀目标，正好尸体会后仰倒在门内，反正也是管杀不管埋，她最多会帮忙把门关好，自己直接走掉就好了。但她不准备对桑德森也这样做，无论如何两个人曾经在中国执行过同一个危险的任务，还假扮过夫妻，最后还是正式道个别吧，毕竟过了今晚，此生无缘再会了。

辛蒂接近寿司店后门的时候，见到后门旁垃圾桶的侧面睡着一个无家可归的人。流浪汉身上盖着一个破了洞的大被单，一顶破帽子盖在脸上遮挡着路灯的光线，头枕着一双张着大嘴的棉皮鞋，带着满是泥土的蓝色手套的手从被单下露出来，紧紧地搂着一个脏兮兮的破旧的编织袋，鼓鼓囊囊的袋子的最上面是几件旧衣服。睡觉都要搂着，看样子这个大编织袋里面是这个流浪汉的全部身家了。

辛蒂放慢了脚步，她不想因为惊扰流浪汉从而节外生枝地破坏了她和桑德森最后一次见面的气氛。

札幌寿司店的后门开了，辛蒂上前一步把住了门。“嗨！桑德森！”

桑德森愣了一下，显然是被吓了一大跳。“哦，天！辛蒂！是你么，辛蒂？！”

“是我，桑德森！”

“哦，辛蒂，你来找我么？”

“是的。”

“哦，不不不，辛蒂，你不会是来杀我的吧？”

“是的。”

“哦，好吧！其实我早该想到的。”桑德森耸耸肩。

“我们进去说吧。”辛蒂提议。她想把最后的告别弄得体面点，同时也不想扰了流浪者的美梦。

桑德森转身往回走，刚走出两步，辛蒂突然从后面撞了桑德森一下，人直挺挺地重重摔在地上，手里装着消音器的手枪也掉落在了地上。

桑德森忙回头查看，从辛蒂身上的导线可以判断，她是被电击枪击中了。寿司店的后门已经关上了，一名衣衫褴褛的流浪者的右手中拿着一把电击枪，导线一直连到辛蒂的腰部，而流浪者左手中的手枪正对着桑德森。

桑德森的目光望向安静地趴在地上的辛蒂的手枪，顺便瞟了一眼表情痛苦的辛蒂。

“如果你想拿地上的那把枪，你可以尝试一下。”没有几个字，这是一个女人的声音，甜美，醇和，温柔，平静，自信。

桑德森没有动，也没有说话。

流浪者用枪指了指地板，桑德森立刻会意，非常专业地面朝下趴在了地上，岔开双腿，双手抱头。

流浪者用约束带把桑德森的双手反绑在背后，又绑上了他的双脚，接着绑好了本就趴在地上的辛蒂，丢下两个人去了洗菜池那边。一阵悉悉索索声和一阵水声之后，流浪者再次出现在桑德森和辛蒂的视线中。

“邱小姐？！”桑德森和辛蒂几乎是异口同声地对着刚刚脱下流浪汉的衣服又洗过脸的邱添惊讶地叫道。

 “嗨！辛蒂！很高兴再次见到你。” 邱添倒是开心的样子，蹲下来和辛蒂打招呼，又转向旁边的桑德森。“嗨！桑德森！很高兴认识你！我想你一定认识我。你的胡子长长了，需要用很多洗发水么？”

桑德森仍旧满脸惊愕，甚至有些愤怒。“辛蒂，再次见到是什么意思？你们是一伙的么？”

“桑德森，用用你的脑子。如果我们是一伙的，我会是现在的样子么？”辛蒂感到很无辜，也很无奈。

“邱小姐，你要做什么？”桑德森问道。

“桑德森，请你稍等一下。”邱添又转向辛蒂。“辛蒂，我有些事情要单独和桑德森谈。如果你不介意，能不能请你暂时回避一下？我们谈完了，他就是你的了，不会耽误你的工作。”

“当然可以，只是我现在的样子似乎不太方便回避。”

“我很愿意帮你。”邱添说着把辛蒂拖出了厨房，从餐桌上取了4个高脚杯放在侧身躺在地上的辛蒂身上的不同部位。

“如果杯子掉在地上我会听到，那样你会没命的。明白么？”邱添问道。

“明白。”

“好的，我几分钟就回来。”邱添对辛蒂说罢，又返回到桑德森身边。

桑德森·罗彻知道邱小姐想单独问他什么，但是他不想说，毕竟这是一个他倾注了心血的计划，是一个一战封神的契机，他想誓死捍卫自己保持沉默的权力。但邱添想捍卫桑德森说话的权力，两个人因此产生了严重的意见分歧。邱添拿起了灶台上的一把烤奶酪的燃气喷枪，喷枪的火焰虽然远远无法和恩特那火山所喷发的火焰相比，但两个人还是在它的帮助下很快就解决了问题。

邱添出去放开了辛蒂，再次回到厨房后，闻到厨房内被烧焦了的织物、人体组织和毛发混合在一起的味道，看着不锈钢操作台上痛苦地呻吟着的桑德森，辛蒂决定给桑德森帮个忙，帮他立刻结束人生的痛苦，也结束痛苦的人生。辛蒂再次在心底庆幸早先自己在奥斯丁第一次见到邱小姐时所做出的正确决定。既然到最后还是要说，何必一定搞成这个样子呢。 邱添和辛蒂都拍下了桑德森尸体的面部照片并采集了他的指纹，这可能是他的身上仅有的看不出外伤的部分了。简单告别后辛蒂让邱添先离开，因为她还要处理桑德森的尸体。一来是为了曾经的短暂友谊，辛蒂决定这次破例，对桑德森管杀管埋，善始善终，二来尸体的状况不像是辛蒂的手法，被五角大楼发现过多的细节将会是一件很麻烦的事情，她不能让别人发现桑德森的尸体，而且必须让尸体尽快腐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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